第五章 再入片场（2）
“简直就是被修理成了老实乖巧的小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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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暴雨给酷热的天强势降温后，星期天的天气相比前些日子已经温和了不少，地面的水洼倒映着城市鳞次栉比的楼房，又被自行车前后轮依次踏过搅出摇曳的波浪。
虽然是一周难得的休息日，但周嘉宥还是起了个大早——
洗头、抓发型、选衣服。
总觉得今天这家宴有着一种莫名神圣的仪式感，脑海里甚至勾勒出一副玄幻电视剧里师门同聚的盛大场面。
虽然电视剧里的繁文末节不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但自己作为年纪最幼的小小弟，把自己捯饬得干净清爽，大概也是最高程度的现代化礼仪。
白衬衫，牛仔裤，临走前还从家里顺走了三盒前几天周侦其朋友寄来的包装精致的西湖龙井，然后迈着轻松的步伐上了车。
十一点半。
比凌朔昨晚发来的时间刚好提前了半个小时，不多也不少，周嘉宥不禁在心头鼓了个掌，觉得自己今天就是妥妥的完美计划性人才。
敲门的时候隐约已经能闻到从门缝里溢出来的饭香味，周嘉宥吸吸鼻子，感觉空落落的肚子属实有些饿了，于是赶紧抬手叩门：
“砰砰砰——”
门“咔”的一声火速弹开。
一个高高瘦瘦，眼睛乌亮又大，留着深棕色短发，穿着一件淡绿色潮牌体恤，手里还握着一把油光锃亮铲子的少年闯入眼帘。
两人眼神交汇刹那，他本就大到非常吸睛的眼睛立刻又圆了几圈，如朝阳般灿烂的笑意倏地从眼神光中绽放而出，手中的铲子在半空中激动地挥动片刻，大喊一句：
“小师弟！”
周嘉宥也立刻笑出一排大白牙，心里还在寻思着这到底是阮祈还是聂牧凡的时候，面前高兴得快要原地跺脚的少年已自报家门道：
“我是聂牧凡！”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没拿锅铲的右手，在裤边上蹭了蹭，然后伸向半空意在要握手，两戳酒窝挂在脸侧，看上去可爱又亲切。
周嘉宥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手里一大堆东西，心情愉悦时这种扑面而来的新鲜感直冲头顶，也因此不自觉地一改往日的寡淡模样。
双手将聂牧凡的手紧紧握住，上下使劲摇晃片刻，眼里投射住无比真挚的光，直接将本来透着点陌生的初见变成了认亲现场：
“聂师哥，久仰大名，我是周嘉宥。”
社牛见社牛，谁牛得不到位就输了。
毕竟都是凌朔为数不多的关门学生。
光凭这一点，好像就没必要再架一面阻隔距离的墙，这种志同道合的感觉诞生于无形，让两人在见面第一时间就默契地表现出如若认识了好多年的样子。
聂牧凡被这“师哥”的称呼蜇得一惊，反应了一下，疯狂摇头；
“别别别别！别叫聂师哥！听着年纪有点子大……我现在大二，刚好二十岁，应该也大不了你多少，叫我阿聂就好啦！”
周嘉宥愉快应声，微微退让一毫米：
“好的，阿聂哥。”
聂牧凡脑袋一偏，眉头微蹙，有些费解，但转念一想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心想熬了这么多年终于也有机会被喊一声哥啦！
还没等到两人握住的手分开，老乡见老乡一般的眼泪汪汪场面也还没来得及喊卡，身后便突然传来一阵磁沉般的声音：
“你们俩在演情深深雨濛濛吗？”
周嘉宥闻声回头，立刻看见一个比自己还高一截的男生正立在自己身后的门坎处，一手提着一包东西，一手无比随意地插着兜。
他黑眸锐利，棱角分明，身形板正。
帅气自然是不必多言，但更引人注目的其实是他身上那与聂牧凡截然不同的孤冷感，看上去颇有距离，这也使得周嘉宥没有第一时间主动向前展露热情。
下一秒，聂牧凡便刻意捏造出一股软糯声音，抽手抓住周嘉宥的双手，眼睛扑闪片刻，愈发深情：
“那你要不要加入我们？阮祈哥？”
阮祈无奈拧眉，摇了摇头，立刻又将目光投向面前安安静静的周嘉宥，点头打招呼道：
“我是阮祈。”
周嘉宥笑笑，从聂牧凡带劲儿的掌心中间艰难抽出了自己的手，伸向阮祈，打招呼也比方才正经了许多，照搬过来聂牧凡喊的称呼：
“你好，阮祈哥，我是周嘉宥。”
阮祈彬彬有礼地点点头，从兜里伸手握住，带着师门老大浑然天成的主人翁气质，淡淡扬起嘴角：
“欢迎。”
初秋的风顺着没关的门拂进室内，家里的两猫一狗也立刻奔赴过来凑热闹，三个少年就这样在凌朔家门口完成了并没什么特别仪式感的初相见。
而刚刚从厨房端上第一道红烧排骨的凌朔，也恰好瞥见了这一幕，像真正的老父亲一样对着门口吆喝一声：
“别杵那儿，准备开饭了。”
目光又骤然捕捉到被聂牧凡握在手里当宝剑的锅铲，冷冰冰质问道：
“聂牧凡，请问你是要我下道菜用手炒吗？”
……
十分钟后，出自凌朔之手的三荤两素一汤摆在了外观精致的陶瓷餐具里，混着腾腾热气，香味扑鼻，不禁让周嘉宥在上桌之前公然感慨凌老师深藏不露，平日每天给自己点外卖其实是在隐藏技能。
也当即吃了一颗砸在脑门的爆栗：
“难不成还想我每天给你做饭？”
“周少爷，想得很美。”
不同于自己来之前脑子里胡乱勾勒的那种非常中二的师门同聚画面，这场家宴和朋友聚餐其实没什么差别，阮祈虽然人看着高冷有距离，但却会在细枝末节处悄悄照顾一下周嘉宥。
比如会把离得最远的清蒸鲈鱼往他面前推一推。
聂牧凡则全程担任起非常话痨的控场MC，边吃边滔滔不绝，大部分的话题都指向了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周嘉宥：
“小师弟，听凌老师说，你气鼓鼓的样子最可爱。”
周嘉宥险些被还没来得及剔出来的鱼刺卡住，平复片刻，笑脸盈盈：
“二师兄，听凌老师说，你们见了他都喜欢绕道走。”
传话人亲老师凌朔默默吃饭，笑而不语。
可谁知提到这个，聂牧凡又来劲儿了，整个人坐着的身子朝上拔高几度，仿佛当事人压根不在场一样，摆出一副特别有发言权的模样大胆控诉：
“害！你是不知道我们当年有多惨！”
“凌老师当年就是电影里那种典型的反派杀手！平日里和和气气，温文尔雅，一转头就面露狠色，拿枪指着你！”
周嘉宥嚼着饭听着津津有味，瞄了一眼在旁边佯装隐身的凌朔，搭腔道：
“嗯，深有体会。”
死去的回忆开始疯狂发酵，聂牧凡继续以飞快的语速从嘴里翻豆子：
“我跟阮祈哥进大学前都是跟着凌老师的，最开始其实倒还好，到了快要艺考的那段时间，哇那真的是！纯纯魔鬼特训好吧！”
停顿一拍，又觉得属实应该多跟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师弟分享一点自己在刀山火海上踏出来的经验：
“凌老师没生气的时候什么都好说，是个开明家长，但只要他觉得涉及原则问题了，那就要将你打压到此生不敢再犯！”
“小师弟，这个原则是什么呢？显而易见，那就是专业上用没用心，对待表演的态度端不端正，啧，总之那段时间的我俩，简直就是被修理成了老实乖巧的小白杨。”
一股脑说了一通，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口无遮拦会不会让可爱的小师弟过于害怕，于是又赶紧安抚道：
“不过小师弟，你也不用太紧张！后来我们上大学之后呢，凌老师他脾气好多了，也没跟我们生过气了，所以我合理猜测他应该就是早年火气比较旺，现在已经开始修身养性了！”
可谁知周嘉宥压根连一丁点惊慌都没，整个人全程就像在看戏一样，一边听着聂牧凡跟自己巴巴念叨，一边偷瞄疯狂被点的凌朔的神态表情，觉得这场面颇为好笑有趣，到最后意味深长开口道：
“阿聂哥，凌老师那天跟我说让你们给我分享一点如何绕道走的经验的时候，他一定没想到，你会在饭桌上当着他面分享。”
安静许久的凌朔老师也终于舍得开口，掷向聂牧凡两缕结冰的目光：
“不吃就滚出去。”
“还有，你们凌老师我，现在火气依然旺得很。”
聂牧凡瞬间闭嘴，用手在嘴前画了个叉，用眼神跟已经噗嗤笑出声的周嘉宥示意，仿佛在说——
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装米饭的碗在轻松活跃的玩笑话间渐渐见底，而这一切似乎也都完完整整应验了最初凌朔给周嘉宥传达的个人作风——
私下里，大家真的可以是相处起来无所忌惮的朋友。
当然，聂牧凡除了采访周嘉宥之外，也尽可能地给老幺周嘉宥介绍他们俩的生平履历，他负责主讲，阮祈则在旁边负责及时纠正他的错误。
“我跟阮祈哥现在都在央影的表演系，他大三我大二，他二十一我二十，我射手座他处女座，我话痨他话少！哈哈！不过小师弟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哈！”
“因为现在还是学生嘛，所以凌老师也要求我们一定要先搞好专业！所以我们除了偶尔去片场演些不重要的角色之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学习！”
一侧的阮祈揉了揉太阳穴：
“第一，我已经满二十二了。”
“第二，没记错的话，你最近好像每天都在跟你刚认识的那个小学妹喝奶茶。”
聂牧凡眼睛一瞪，想要扒上去捂嘴：
“哥！今天不兴拆台的呀！”
午饭结束，周嘉宥秉持着老幺的基本礼节主动提出洗碗，可聂牧凡却潇洒一挥手，把人赶去了客厅，得意洋洋地捍卫起自己的独家岗位：
“小师弟，咱家负责打下手以及洗碗的都是我。”
另一边阮祈嫌弃地睨了他一眼：
“得了啊，以前谁跟我天天剪刀石头布来着？”
又转头跟周嘉宥解释道：
“他就是今天想装一装。”
周嘉宥也表示理解万岁，把已到手边的碗大方一搁，后撤让出一条通往厨房的光明大道：
“那辛苦我聂哥了。”
不久后，厨房里传来哗哗流水声和聂牧凡悠然快活的哼歌声，周嘉宥跟凌朔、阮祈在客厅舒舒服服坐着，啃啃在沙发下边对着周嘉宥小腿一阵蹭，于是他赶紧蹲下来开始给它做脑袋spa。
而那边，凌朔也和阮祈闲聊起了最近的安排：
“对了，文峥那戏，你俩什么时候进组？”
“我正想跟您说这事儿呢，我去不了了，跟文导也说了，专业那个万芳老师要我跟他去上海做个什么课题研讨，说这个以后保研会加分，刚好时间撞上了。”
“嗯，那确实学校的事儿重要，那文峥重新找人了？”
“还没呢，他就是让我推荐，他说毕竟戏份不多所以要求也不高，最好是推荐像我们这种想去剧组实战的学生。”
话音刚落，蹲在地上专心挠啃啃脑袋的周嘉宥，突然感受到头顶飘来的两束目光。
凌朔开门见山点人大名：
“周嘉宥，你有没有兴趣？”
周嘉宥刚才只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也没太明白他们话里什么文峥什么万芳都是谁，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抬眸询问：
“什么？”
阮祈立刻从头开始解释：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不是每学期都要求要有课外片场实践嘛，哥就给我和聂牧凡介绍了一个戏，是他朋友文峥导演的一部电影，给了我俩两个小角色，一边能凑学分，一边也能涨一些实战经验。”
“但我这临时去不了了，你要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试试，还有一天一百五的工资。”
去片场？
去演戏？
周嘉宥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上一回在枫山海边那并没有很过瘾的短暂演戏体验，况且这段时间天天学理论也确实觉得有些枯燥了，跃跃欲试的感觉一涌而出，眼睛亮闪闪的：
“当然感兴趣。”
阮祈打了个响指：
“时间是下周星期五到星期天，地点在郊区的一个农场，晚上会在那边的酒店住，到时候跟聂牧凡一起去就行，角色戏份很少，台词也不多，对演技什么的也几乎没要求。”
越听心头的期待值就拉得越满，况且还有看上去那么有意思的阿聂哥同行，周嘉宥觉得这简直就是给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添了一道翘首以盼的光，立刻答应道：
“没问题。”
“行，那我待会儿跟文导说声。”
话毕，阮祈又转头询问起自家家长意见：
“哥，你同意吗？”
凌朔舒展舒展手臂，起身从周嘉宥身边捞起啃啃，抱在怀里捋了捋毛，笑道：
“我没意见，多去感受一下片场氛围肯定是好事儿，那几天就不用过来上课了。”
一个“OK”手势飞过毛茸茸的头顶。
凌朔继续戴着扣在头顶的老父亲帽子，在儿行千里前慢悠悠叮嘱道：
“但我还是得唠叨几句。”
“去了片场，就没人会考虑你是学生还是专业演员了，还是要拿出点你学习了这么好几周表演的专业态度。”
“做事前多考虑，切忌冲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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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牧凡洗碗：
啦啦啦啦啦～有没有人在意一下我这个正在洗碗的小可爱？😇
聂牧凡洗完碗出来：
什么？！小师弟跟我一起去！哦耶！！
既然佛系老凌都这样叮嘱了，那只能说明yoyo肯定要冲动行事了🤥
另外想先行解释几个点：
1.凌朔在阮祈聂牧凡进大学之前，确实就如聂牧凡声讨的那样对他们蛮凶的，但其实更多针对的是阿聂同学，因为阮祈其实非常懂事乖巧，惹事的往往都是聂聂…（关于他们的故事，估计会放到未来的番外）
2.进大学之后他们偶尔会像今天这样抽空回来跟老凌吃饭，但频率不高，他们平时都在学校。
3.饭桌上的这种互侃是日常，因为私下里大家真的就是朋友一样的相处模式，凌朔没架子也开得起玩笑，不会顶着老师身份给人压力。
4.三兄弟之间不存在xj关系，阮祈作为老大可能有时候会跳出来说几句，但他们本质还是打打闹闹的好朋友，虽然聂牧凡和阮祈整天互相嫌弃。
5.他们去片场就类似于大学期间的实习，演的都是非常小的角色，跟群众演员差不多。
今天彩蛋是晚上回家，刚加上微信的聂聂和yoyo的聊天记录，聂聂依旧对小师弟充满好奇，放了个耳朵开始打听yoyo老凌的私下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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