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鲨

种大海

第五章 再入片场(3)

  “怎么现在什么关系户都往组里塞?”


——————正文———————

  

  【期待地搓搓手.jpg】

  

  【小师弟早点休息!明早见!】

  

  星期四晚上,正准备放手机睡觉的周嘉宥收到聂牧凡发来的微信消息——

  

  一个表情包附加一句热情洋溢的晚间问候。

  

  两人已唠了近一周的对话框,一时间又平添了几分生动。

  

  聂牧凡头像里的海绵宝宝也非常配合地龇着大牙,看上去满脸敦厚单纯,和本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嘉宥不禁在被黑暗笼罩的卧室勾起了嘴角。

  

  心头对于明天的期待也拉得越来越满。

  

  不得不说,这全新的一周宛若迎来新生。

  

  社团招新终于落幕,忙得脚不沾地日子也就此终止,凌朔的1v1表演课依旧上得人身心愉悦,再加上周末有了件翘首以盼的事情,因此时间也过得如同被按下了倍速键一样快。

  

  一眨眼,就到了即将要进组的日子。

  

  虽然比不过周侦其那一去就是三个月的豪华大剧组,自己拿到的也只是不起眼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小角色,但对于自己来说,这又的确是平淡高中生活里一抹别样的色彩,也是自己脱掉束缚、认清内心踏入表演世界的全新征途。

  

  周嘉宥也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跟过去斤斤计较的人。

  

  尽管有时候会情不自禁感慨自己的转变来得过于迅速、彻底,但也依旧不会像大部分人那般陷于过往的泥泞不断自我讨伐,而是会果断接纳这自然发生的一切,昂首迈入自己挑选的新道路。

  

  很多时候,他也确实有着超过本身年纪的清醒自知,以及对自我所展露出的那种宽容与豁然,基于此,很多成年人都很难做到的情绪稳定,对于他来说也变成了一件还算轻巧的事。

     

  周五是个实实在在的阴天。

  

  早上起床天空还蒙着一层灰色的薄雾,厚重的沉云摇摇欲坠,彼此挤压着挂于没什么生气的天际,仿佛随时都会有雨渍从天洒落。


  “我看通告表上,今天不是在室外拍吗,如果下雨了那岂不是拍不了了?”

  

  周嘉宥打车去聂牧凡小区门口接上了他,在聂牧凡刚刚一屁股钻进后座的时候,便望着那暗沉沉的天第一时间开始未雨绸缪,说话间隙,眼睛里还溢出几分肉眼可见的担忧。

  

  聂牧凡打了个哈欠,摆出一副经验颇丰的老演员姿态,摆摆手安抚道:

  

  “没事儿!”

  

  “这不是咱们这些无名之辈操心的范畴,如果真的下雨,导演会想办法,统筹也会调通告表,比如看看能不能把过两天室内的戏提到今天来拍。”

  

  “总之,我们服从安排就行。”

  

  周嘉宥乍然醒悟,从窗户移走眼神,意识到自己没必要拿着一天一百五的便宜工资操导演的心,于是舒舒服服地靠着身子,跟已经好几天没见的聂牧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车子一路从高楼耸立的城市到了楼房稀少的郊区,绿油油的田野一望无边,鼻息里的空气逐渐清新的同时,也多了几丝淡淡的青草腥味。

  

  “我联系一下统筹老师。”

  

  已经有着不只一次片场经验的聂牧凡自然扛起了领队大旗,在快到指定位置的时候掏出手机,给负责管理他们的统筹老师拨了电话。

  

  而就在这时,窗户上渗出了芝麻大小的细碎雨点。

  

  周嘉宥一惊,伸出手指戳了戳身旁正在讲电话的聂牧凡手臂,示意他看外面真的下雨了。

  

  没记错的话,他和聂牧凡这三天的所有戏份都在室外。

  

  自己扮演的是这个庄园的小儿子,而聂牧凡则是演大儿子,故事背景是主角一行人来到他们这里度假,庄园主也就是他们的父亲刚好不在,他们俩便顶替父亲接待了大家。

  

  剧本所描绘出的整个氛围都是欢乐轻松的,就连开头也明明白白标注着“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这怎么拍啊?

   

  斜落的雨点越来越密,像无数只蚂蚁在逐一列队,天空的颜色也骤然间浓了几度,这也让周嘉宥又一次操起了不该操的心。

  

  而聂牧凡则继续讲着电话:

  

  “好的老师,那我们待会儿直接去做造型的地……”

  

  突然,车窗外“轰隆”一声。

  

  雷鸣撕扯了一下天空。

  

  “啊?什么?”

  

  “今天我们先在酒店休息是吗?”

  

  ……

  

  出租车径直掉头去向了附近不远处小镇上的酒店,因为地方偏,酒店环境也非常一般,一幢仅有四层的楼房外墙凹凸不平,招牌的最后一个字也掉了漆,在湿漉漉的雨天显得尤为萧瑟。

  

  周嘉宥和聂牧凡没带伞,淋着雨从后备箱拖出行李箱,踩过水洼火速奔向酒店前台,按照统筹说的报了名字,拿到一张标间房卡后回了房间。

  

  说不失落是假的。

  

  毕竟是期待了好几天的事情,最后变成了在这样的酒店大眼瞪小眼。

  

  但周嘉宥也深知这样的不可抗力实在太正常不过,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也不仅是他们这样名不见经传的群演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整个剧组上上下下的人都被这场不按常理出牌的雨困在了酒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干点正事。

  

  周嘉宥用一次性毛巾擦干刚刚被雨打湿的头发后,从行李箱里翻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写下周一回学校要做的汇报ppt。

  

  期间,一个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来房间跟他们签了合同,并表示说最新的通告表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大家在酒店静候通知就行,中午到了饭点会有盒饭送来,在一楼大堂领。

  

  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的聂牧凡早已饿得五迷三道,群里一通知饭到了便拖着周嘉宥踩点奔赴一楼,一人拎着一盒两荤一素的盒饭爬楼梯回三楼房间。

  

  “操!”

  

  “资金到不了位这项目就压根不可能往下推进!什么叫我们把事情做在前面?拜托你让他们搞清楚,我们不是搞慈善,拿钱说话,拿不出钱合作也别继续了!”

  

  楼梯里传来男人低沉的怒斥,在狭小的区域回声荡荡。

  

  周嘉宥和聂牧凡互看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可还没拿定注意,声音的主人已挂掉电话,怒气冲冲地下楼路过他们面前。

   

  他大概一米七五的样子,三十多岁,留着并不浓密的寸头,双目狭长,脸色阴沉凶悍,在与周嘉宥他们擦肩的时候,目光短暂停留一秒便视若无睹地挪走,大步流星地直接掠过了他们。

  

  看过很多电影,做过很多人物角色分析的周嘉宥,也第一时间敏锐捕捉到那落于他们身上的目光里所沾满的不屑与讽刺。

  

  正觉得不明所以的时候——

  

  “涂导好!”

   

  匆忙的脚步闻声停滞,回眸的刹那眼神里的戾气却更重了,涂时轻飘飘地蔑了一眼跟自己打招呼的聂牧凡,微不可察地动了下眼睛回应。

  

  许是觉得他们不过是没名气没背景的群演,没什么值得尊重的,因此也就摆出了这样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随意敷衍了一下。

  

  聂牧凡用手肘捅了捅一旁没说话的周嘉宥,低声告知道:

  

  “这是我们的副导——”

  

  “涂时,涂导。”

   

  虽然心头第一感觉是这人实在是傲慢至极,像极了职场剧里那种看人脸色行事的人,但意识到这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后,周嘉宥也还是明事理地戴上了友好面具,谦和地笑着打招呼道:

  

  “涂导你好。”

  本来准备扭头走人的涂时瞄了周嘉宥一眼,写满不耐烦的眉头微蹙了一下,片刻,目光里的讥嘲味道更浓了:

  “周侦其儿子?”

  

  周嘉宥微微一滞。

  

  认识凌朔这段时间,其实好像已经很少能听到“周侦其”这三个字了,就连上次去殷山剧组探班,也全程没人将自己和周侦其相提并论。

  

  这样良好的走向也给自己内心建造了一个美好的乌托邦。

  

  原来在表演的世界里,自己其实是可以做周嘉宥的,而不是只能做那个被迫带着“周侦其儿子”标签的傀儡。

  

  但周嘉宥也不是什么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他明白走入片场就必然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尤其是在还没能靠自己出人头地的时候,就注定需要带着这样的帽子勉强生存。

  

  因此,尽管涂时的语气与眼神都让人不适,但他还是礼貌地点头自报家门道:

  

  “是的涂导,我叫周嘉宥。”

  

  可谁知,涂时只是哼笑了一声,转身刹那对着手机开始发语音,丢下一句故意让周嘉宥听到的刺耳讽刺:

  

  “怎么现在什么关系户都往组里塞?”

  

  ……

  

  回到房间。

  周嘉宥盘腿坐在床沿,还是觉得很气。

  

  聂牧凡在身边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变着花样安抚他:

  

  “不要跟他斤斤计较,他是出了名的阳奉阴违,经常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随时摆出一副很大牌的样子欺负人,但在大导演面前又低三下四。”

  

  “他可能就是羡慕嫉妒你,所以别往心里去啊,我们这几场戏可能都遇不到他的,再说就算他在,有文导在场的话他也不敢造次的!”

  

  雨声依旧淅淅沥沥,窗外的乌云翻滚着深不可测的漩涡。

  

  周嘉宥平复了一下呼吸,努力克制着自己有些上头的情绪,但眼神里还是溢出了倔犟之色,忿忿道:

  

  “可他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什么关系户啊?阴阳谁呢?”

  

  聂牧凡赶紧比出个“嘘”的手势,试图制止周嘉宥分贝越来越大的声音:


  “诶诶诶诶!小师弟冷静!冷静!”

  

  “虽然他这人确实很讨厌吧,但怎么说也是导演是不?咱们这些没话语权的打工人啊,有些东西就是没办法避免,官大一级压死人嘛……”

  

  周嘉宥没说话,神色相比早上出门时候的自信洋溢已经在无形之间多了几道黯然。

  

  但他也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小白,必然不可能真的去制衡在片场有着绝对权威的导演,也深知社会上弱肉强食的生存准则。

  

  就算是今天当场顶了回去,除了把“周侦其儿子”的名号做得更实,同时指不定还会给自己加一顶“仗着父亲关系耍浑”的帽子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也不至于玻璃心到这就不能忍了。

  

  因此生气归生气,但埋怨也仅仅只停留在了上锁的房间内。

  

  周嘉宥告诉自己唯一能做的有且只有把分配到的戏份演好,才能遏制住这种疯狂踩踏自己雷点的阴阳话。

  

  本来已经提前背得滚瓜烂熟的几句台词,趁着下午时间,周嘉宥又翻来覆去复习了好几遍。

  

  同时,也在雨停的时候接收了统筹发来的全新通告表,上面还备注道:

  

  【请查收明日通告,今天所有拍摄挪至明后天,因为场地租赁时长问题,后续两天时间需要大家配合插空补拍今日内容,时间紧任务重,辛苦各位提前做准备。】

  

  每天的场地成本和人工成本全都是拍电影要考虑的重要要素,再加上这部电影制作也不算大,因此,被不可抗力耽搁拍摄之后,三天的工作量也必须要挪到两天时间来紧锣密鼓地完成。

  

  而周嘉宥和聂牧凡的第一场戏是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十分,按照通告上的时间,六点钟他们就要开始妆造,六点四十就要候场,导演会在这个时候简单安排走一下戏,然后便开始正式拍摄。

  

  因此,当晚周嘉宥也早早合眼睡觉。

  

  可房间闭塞再加上环境陌生让人睡得极其不踏实,一晚上醒了不知多少次,第二天做造型的时候,化妆师用了好几层遮瑕才勉强盖住了眼下的黑眼圈。

  

  雨后的清晨农场处处挂着水,空气里充满着潮湿的土壤味,但掩映在云层背后的太阳已散发出金光,也预示着今天是一个适合拍摄的好天气。

  

  拍摄位置的摄像机也基本架设完毕,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脚步匆忙,对讲机里的声音流窜在各个地方。

  

  周嘉宥也努力说服着自己去找回最初的高昂兴致,试图把昨天那些离谱的花式插曲抛至脑后。

  

  妆造结束去候场,周嘉宥下意识朝监视器那边打探,却没看到总导演文峥的影子。

  

  坐在她位置的,竟是昨天楼梯间刻意阴阳自己的副导演涂时!

  

  此刻,他正翘着二郎腿闭着眼晒太阳,旁边,一个助理殷勤地在给他扇扇子,一个助理忙前忙后给他端茶倒水。

  

  这就想谋权篡位了?

  

  到底在牛逼些什么呀?

  

  周嘉宥在心头一阵腹诽,同时也觉得这样的场面属实不合常理,毕竟是顶着“副”字头衔的人,再怎么低情商,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吧?

  

  而身旁负责带路的统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致于周嘉宥当头一棒:

  

  “哦忘了跟你们说,昨晚文峥导演发烧回城里打点滴了,这两天估计都没办法过来。”

  

  “所以咱们的戏暂时都由涂导来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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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yoyo即将被疯狂针对🥹

社会的毒打它来了…

  

其实这种电影拍摄都会提前根据天气预报来做拍摄规划,甚至也会有planB。但是毕竟天气预报常常不靠谱,而且这个组因为预算低人员配置也不完善,凌老师的导演朋友文峥其实也是给甲方还人情才接的这个项目(涂时也是甲方出的人),所以才会出现这些因为不专业而导致的拍摄延误。

但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社会就是很复杂,什么人都有,戾气重的人一抓一大把,yoyo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小孩,这些也都是他过去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心疼yoyo一秒)

【想起我刚上班的时候,玻璃心到听不得一句重话,要是我像yoyo这样听到一句这样明面上的嘲讽,大概会真的现场崩溃…so,宥宥其实真的算情绪稳定了】

  

另外想强调一点,凌朔现在是不会拍阮祈和聂牧凡的……他俩已经是大学生了,是成熟且可以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老凌的边界感也不允许他那样做。

并且,不同于小顾林老师,其实他们的师生关系会更接近现实,可以理解为他们已经从凌朔那里毕业了,关系很好也时常见面但之间的羁绊确实没有那么深(他现在最多惹急了骂他们几句)

所以关于他俩跟老凌的故事其实都是过去式,现在落在老凌手掌且他会好好教育的,也只有现在进行时的宥宥。

  

彩蛋是进组第一天晚上凌朔给两小孩打电话关心的片段,yoyo没有讲自己今天被阴阳的事,一是觉得虽然气但是不至于小题大做,二是不想老凌担心,他认为自己可以处理好。

看,小周其实真的蛮懂事的~

  

感谢@汐逸 @'无法释怀/. @会飞的向日葵 @许蒲蒲 @u @花雕千年 各位的投喂!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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