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隧道（2）【娱乐圈师生】
行驶在沥青路面的车子速度并不快，但坐在副驾驶的顾宇杭却感觉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随时都可能会飞出窗外。
腰间的安全带将人束缚得格外紧绷，高度紧张的神经促使着听觉变得异常敏感，呼啸的风声犹如在耳边持续呜鸣的怪兽。
眼前的雨刮器时不时抬起又落下，将前窗的雨迹一遍遍抹化开来，雨水浸泡的地面已经积起了大小不一的水洼，轮胎碾过的时候，水渍就像烟花一样在车底绽放开来。
顾宇杭抱着搁在膝盖上的书包，两根手指死死扯着书包侧边的带子，双眸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连呼吸的声音都竭尽所能地压至最低。
不知不觉，从回宿舍收拾完东西，坐上跟着林老师回家的车已经半个小时时间了。
但整个过程，除了在停车场与林昱见面时，唯唯诺诺地轻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的“林老师”之外，两人再无其他任何交流。
车内寂静无声的气氛尴尬到令人喘不过气。
但尽管如此，顾宇杭也完全不敢吭声说一句话来打破这样的氛围，只敢安静老实地坐在位置上，连稍微转转眼珠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林老师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回家呢？
长时间的安静环境，拉扯着人的思绪开始情不自禁地东想西想起来。
不过很快，大脑便给出了一个让人感觉有点窒息的的标准答案。
——要挨｜｜揍了。
并且，大概率还是那种紧闭着房门，让自己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
往死了揍。
尽管从醉酒之事被彻底曝光的那一刻起，自己内心就已经暗暗笃定了此事，但此时真正坐在车上，清晰地听着导航报出的抵达时间如同倒计时一般在耳边不断递减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愈发不受控制，攥在手里的书包袋子也在毫无知觉中被手掌的汗水濡湿了。
但同时，他的内心也很矛盾。
一边恐惧着即将要面对的板子，但一边又会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虽然自己现在水深火热的处境仍旧没有得到解决，但似乎只要林老师还愿意拿起板子收拾自己，那至少意味着肯跟自己讲一句话了，而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置之不理的冷漠态度也大概会就此告一段落吧。
早死晚死都得死。
早死早解脱，早死早点结束冷战，早死早点一起商量怎么解决问题。
大脑像装了发条一样持续高速运作着，不断给自己输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安慰言论。
终于，在被无限放慢的时间里，车子抵达了目的地。
眼看着从室外驶进了光线昏暗的车库，顾宇杭连忙收起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抿住的唇也一时间崩得更紧了。
倒车，停稳，开门，关门。
林昱全程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一系列动作熟练干脆，完成后立到车前一言不发，但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顾宇杭立刻反应了过来。
几乎连滚带爬地推开门，抱着书包踉踉跄跄得从车门钻了出去，关上门的刹那滚动片刻喉咙，想琢磨着说点什么，却只看见林老师轻轻按了一下左手上的车钥匙，锁了车门，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家门口走去。
堵在喉咙里没有成形的声音再一次被咽回了肚子，顾宇杭怔愣一拍后，赶紧抬起双脚，快步跟在后面。
私人车库位于负一层，位于车子后边的门可以直接通向别墅内部的b1层。
林昱熟练地输了密码后，伴着人工智能的“欢迎回家”声推门而入，在鞋柜处三下两下换了双拖鞋，然后从楼梯径直上了楼。
仿佛身后之人并不存在一样。
顾宇杭也只好垂着脑袋跟在其身后一一模仿着照做，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跟在林昱身后一米的位置，来到了一楼客厅。
灰色的窗帘包裹住了窗外的漫天阴雨，林昱抬手打开了天花板挂着的圆柱形吊灯，而那只叫“狮子鱼”的小猫也在听到脚步声后踱着步子来到顾宇杭腿边蹭了蹭，留下一点属于它的气味。
上一次来林老师家是两周前？还是三周前？
顾宇杭记不太清了，但他也知道今时今日的光顾与以往的做客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差异，而自己也一瞬间从曾经被各种关照的客人变成了舔狗一般的戴罪之人。
没有看到蕴儿姐的身影，顾宇杭也不敢询问，只能呆呆傻傻地立在客厅与餐厅的连接处，无措地抠着依旧抱在怀里的书包一角。
亮闪闪的眼睛此时也因为纷涌而至的紧张感而眨得极快，睫羽扑扇，唇瓣瑟瑟。
只见林昱在饮水机处接了一大杯热腾腾的水，然后慢悠悠地在宽敞的沙发上弯腰坐了下来，全程没给顾宇杭一个正眼。
许久之后，才对着氤氲着热气的杯面缓缓呼了口气，吐出如千年寒冰一般的两个字：
“过来。”
顾宇杭的心脏仿佛立刻被一根麻绳飞速收紧，摒着一口气启动双腿，惴惴不安地从较远的地方挪到了沙发面前继续站着。
“你手机呢？”
林昱抿了一口白水。
顾宇杭双眸一颤，反应片刻，结结巴巴地答道：“在……在包里。”
“拿出来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你在我这儿，如果要找你，让他们打我电话。”
“哦……好的。”
不敢违抗，也不敢犹豫，顾宇杭赶紧拉开怀里书包拉链，晃得里面的东西一阵乒乒乓乓，然后从中摸出手机，颤巍着手指给张璇丽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母亲也早已从网上知晓了自己的事情，一接通便是一通充斥着急切的输出，语气里满是焦急与担忧。
但顾宇杭也只能佯装着镇定轻松，安抚一阵，最后按照林老师要求进行了转述。
像极了被执行死刑前最后一次给家人做交代的机会，挂掉电话后，顾宇杭也紧跟着垂下了脑袋：“林老师，打完了。”
林昱双眼漠然，摊出右手掌，伸了过去：“手机给我。”
顾宇杭微微愣了一拍，但手却像个机器人一样赶紧将手中之物往前递交，将其小心翼翼地搁置在林老师宽大的手掌上。
林昱将接过的手机放在了身侧，抬起又凌厉了一些的眼神，声音冰冷得依旧似乎没有一点温度：
“接下来我要跟你强调的几件事，用脑子好好记着。”
顾宇杭倏地收起眼底的错愕，震震点了点头，强迫自己竖起耳朵聆听。
“第一，把你带到这里，不是让你来度假的，也不是让你来修养身心的，你是因为严重违反公司规定被停课，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因此，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个房子一步，每天也会有阿姨到点过来给你做饭。以及，每天照常按照课表自习或者训练，总之，不要让我看到一次你在课表没下课的时间，没干正事。”
“第二，收手机，是为了防止你控制不住去看网上的评论，然后被那些声音弄得魂不守舍，所以，平时继续用公司给你的手机。”
“第三，关于那件事情的解决方式，公司现在在尽全力去想办法，但不能保证就一定能拿出可以帮你翻身的完美对策来，毕竟没人有义务保你，也没人有责任去帮你想办法，现在公司所做的事情，只是因为你代表的是盛凯，帮你擦屁股罢了。”
“所以，未来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好，但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后果。不过，既然已经喝到什么都不记得了，反复去回忆、去挣扎也没有任何必要，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少沉浸，多把重心放到你该做的事情上。”
一字一句狠狠砸在如灌千斤的头顶。
顾宇杭攥着嘴唇，眼波不受控制地微微荡漾起来，但还是飞速点了点头。
虽然林老师的语气严厉到令人战栗，但他也从其中读出了林老师带自己回家的意义所在。
他希望自己能在不耽搁练习的同时，尽可能排除外界的纷扰，不被那些可怖的言论所影响，所腐蚀。
看似是在被禁足，但同时又好像是给自己圈出了一方净土，给予了自己十足的保护。
一时间，心底拂过一阵感动的暖流，内心相比起初也多了几层安定。
但林昱口中所要强调之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停顿片刻，他将手里的杯子往茶几一放，继续说道：
“第四，每天晚上抽出一个小时时间，面壁思过。”
顾宇杭心口咯噔一滞，刚刚涌起的感动情绪瞬间被满满的苦涩感覆盖，也顺带着让人红了耳朵。
“一方面，这是惩罚，另一方面，这也是我认为你现在极其需要做的事情——因为，你已经用你自己的行为告诉了所有人，你压根没想清楚你应该怎么当一个艺人，当一个公众人物，当一个万千青少年的榜样——所以，利用好这个时间，好好想。”
不可扭转的命令，在林昱极为冷静的表述中吩咐下来。
面壁思过，一天一次。
惩诫性极强，压迫感极重。
他不是第一次被要求罚站，甚至当众站过，在指压板上站过，一边罚抄一边站过……
但今天这样的要求，却让他因为立刻捕捉到的“没有时间限制”的信息而产生了强烈的无力感。
仿佛是被告知了——在这里住多久，就要站多少天。
而这件事也会成为如吃饭睡觉一样列入日程表的事情，同时也会让每天的生活因为它的存在而附带上惩罚的意味。
既能让自己无时无刻活在犯错带来的后果之中，也能随时随地提醒自己，在事情没能解决之前，永远都无法拥有可以与林老师平等相处的权利。
因此，即使每天一个小时听上去就如同每天早功的体能锻炼一样似乎并不算什么，但顾宇杭还是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这项惩罚的恐怖气息，内心感觉凉飕飕的。
但他还是竭力稳住了心底涌起来的难受感觉，用尽全力说服了自己。
——确实该。
于是老老实实地低着嗓门，答应道：“我会好好完成的……”
“完没完成，只有你自己知道，没人会监督你，甚至很多时候我都不会在家——当然，如果在这个时候你都还在试图抱着侥幸心理管不住自己，那也只能随便你了。”
顾宇杭当即被林昱这一番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话刺得有些眼睛发酸，用手背蹭了蹭裤子，埋着脑袋回复着：
“我不会的，林老师……”
还没等到话音落地，林昱便拍了拍沙发上的褶皱，继续补充；
“你的房间还是次卧，昨天阿姨过来收拾了，直接住就行。”
以往，顾宇杭也会时不时来林老师家里住上一晚，那间次卧也算得上跟自己比较熟悉了。
一米八的大床上总是铺着高级品牌的床上用品，宽敞的书桌可以任由自己在上面堆满课本，同时还有一个干湿分离的独立卫生间，房间里还经常散发着一股让人感觉很舒服的淡淡檀香味。
唉。
想到这里，顾宇杭又有些黯然。
感觉自己这样的戴罪之身，即使被安排住在储物间那样的小黑屋都不觉惊讶。
竟然还能这样在林老师家舒舒服服地住着、生活着，这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恍惚的同时，也感觉很是满足。
即使做了混账事，惹了大麻烦，即使已经这么长时间没给到自己好脸色，甚至还在带自己回家的第一时间就留了一大段不带感情色彩的警告。
但林老师他，却还是在背后默默给自己提供了一个温暖的居处，一个没有质疑目光与咒骂声音的港湾。
“谢谢林老师。”
顾宇杭啄了下毛茸茸的脑袋，脸也跟着更红了一圈。
此时，“狮子鱼”伸展了伸展前腿，纵身一跃，跳到了林昱的腿上，眯着眼睛，满脸慵懒地看着顾宇杭。
林昱低头揉了揉它的脑袋，神色因为“狮子鱼”的到来而变得柔和了一些，但也没再抬头：
“回你房间。”
所预料到的“算账”并没有发生，顾宇杭说实话有些诧异，但还是无声地点了点头，抱着那已经快要与自己融为一体的书包，默默转身，抬脚往自己房间走去。
可刚迈出两步，身后再度响起的声音又立刻让自己的大脑高度紧张了起来，而那分外熟悉的声音也将自己从方才不合时宜的感动中拉了回来：
“不要觉得这是被放过了的意思，在你还没有做那些无脑的事情之前，你就应该知道，如果被我发现了，你会付出什么代价。”
“但在事情没能解决之前，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况且，如果没有解决办法，这一年多的努力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毫无意义，甚至，跟你算这笔账，也会变成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顾宇杭喉咙一梗，身子涌上一瞬下坠感。
仿佛骤然间被带回了那天会议室里，所有事情被无情揭晓时的窒息时刻。
而身后的声音也在继续用最为冰冷的语调勾勒着让人战栗的未来。
“但如果你足够幸运，事情有解决的那一天，我必然会跟你再慢慢算这笔账。”
“所以，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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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在星期六晚上～欢迎大家来看林老师和小顾的同居生活（bushi）
最后老规矩，感谢一下很眼熟的@许蒲蒲 宝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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