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路（3）【娱乐圈师生】
顾宇杭跟在林昱身后一米开外的位置，脚底依旧火辣得如同有两团熊熊烈火在燃烧，步履缓慢得像极了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年人。
走在前方的林昱却并没有因此放慢脚步，顾宇杭默默望着他逐渐远去的儒雅身影，心里被拱了火似的暗自咬牙。
这该死的指压板！
站到最后虽说脚底的麻木感似乎已经取代了疼痛，但这一被放下来，触地的刹那又如同被上了新的刑。
那些和自己亲密接触了二十分钟的胶质疙瘩好像已经被活活嵌进了肉里，让人一时间很难缓过来。
办公室的一顿午饭，顾宇杭吃得也是足够闹心，今天本就食欲不佳的他，在被抓住把柄又被小小惩罚了之后，心里总是压抑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点丢人，也有点尴尬。
于是就这样埋着脑袋默默刨碗里的白米饭，直到林昱夹了一大簇绿色蔬菜丢到自己碗里，才紧了紧嗓子，弱弱地说了一句“谢谢林老师”。
饭后被放行回宿舍，脚底已经没那么疼了，但宿舍住着的四个“八卦精”一听见顾宇杭推门的声音，便扑腾着身子飞奔过来吃瓜。
蒲宸上下打量打量顾宇杭，掐指一算：
“杭少，脸色有点泛白，估计刚才日子不好过。”
肖瀚也跟着补刀：“走路有点缓慢，估计身体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摧残。”
顾宇杭没好气地赠送了每个人一个三百六十度白眼，挥挥手臂，拖着残败的身子，把自己砸进沙发里唉声叹气。
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件不值挂记的鸡毛小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却殊不知，这仅仅是林老师所谓“翻年要求会更加严格”的魔鬼开端。
离小考还有四天的时候，刚吃过晚饭还赖在食堂和陈杰磊热烈讨论最新漫威电影情节的顾宇杭，又突然被林老师的电话召唤去了办公室。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转着脑瓜思考了一番自己有没有犯错并再三确定没有之后，他还是放宽了心，心想，估计不过就是师生二人的日常谈心时间罢了。
推开那间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室大门，明亮的光线窜入眼睛，房间里弥漫着的淡淡香薰味让人觉得一阵安宁，窗外深冬的夜已是一片墨黑，藏在朦朦胧胧的纱帘背后，如一幅黑白画卷。
“林老师，您找我。”
顾宇杭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边朝着坐在办公桌前的林昱走去，一边眦着大白牙礼貌问好。
“坐。”
林昱抬眸，昂了昂下巴指向侧边靠墙放着的一把椅子。
得，一整个要好好谈心的架势。
“哦，好。”
顾宇杭点点头，朝着椅子径直走去，单手拎起椅背，挪动到林昱眼皮底下，然后带着些许懵懂瞄了林老师一眼。
——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待顾宇杭坐好，林昱放下手里正在处理的文件，淡淡地问上一句：“小考准备得怎么样？”
顾宇杭脑子里迅速反应了两秒，果断回应道：“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虽说这一次自己又一次扛下了队长大旗，但不得不说的是，经过这大半年的团队磨合，五个人相比起初组队时候的迷茫无措，如今已经默契协调了太多。
尤其是当大家开辟出了原创新天地后，更是逐渐发现，曾经苦苦寻觅的所谓团队灵魂，如今已经潜移默化地窜入每个人的身体里。
如今的大家凑在一起，很快就能拿下一首歌一支舞，排练起来没了起初的费劲，完整排完一个舞台也不必再花费太多时间。
与此同时，对于大家而言，如今的小考也逐渐变成了如吃饭睡觉一样习以为常的事，曾经对于星光影棚的新奇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退。
因此，刚开始还因为队长身份的再度降临怀揣着些许焦虑的顾宇杭，如今也是慢慢放下了心来，也从心底认可了肖瀚那句“流水的队长无所谓，铁打的团队万万岁”。
到这个时候，队不队长的，好像已经没什么特别的了。
这次小考一如既往是两个表演舞台，一首歌是前不久他们五个人一起写的新歌《youth》，另一首则是来自苏打绿家喻户晓的抒情歌曲《无与伦比的美丽》。
《youth》是青春洋溢的欢快曲风，创作完成后林昱还帮助他们进行了后期编曲，如今最后成品听上去有一种让人澎湃的动漫热血感。
陈杰磊也为此熬了两个大夜，给五个人量身定制了一套舞，如今大家也基本上完成了大部分的排练，只差将其练习得更加熟稔。
而另一首歌《无以伦比的美丽》则是公司明确规定的考核曲目，主要以此考察大家的声乐能力，虽说需要一定的演唱技巧，但这对于顾宇杭来说，依然是一件无比轻松且不需要费什么心思的任务。
于是他计划考前两天记一记歌词，然后再稍稍练习一下自己的部分。
因此，当他听到林老师非常莫名又突然的一句“把《无与伦比的美丽》给我唱一遍”的时候，属实有些一头雾水。
但他依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儿。
压根没想着隐瞒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直接表态道：“我还没练呢，最近时间都花在《youth》上了，想着就今明两天开始练《无与伦比》。”
林昱对于这个答案似乎也并不觉奇怪，只是抬了抬眉角：“哦？那把《youth》唱一遍吧。”
嗯，也行吧。
虽说内心有些小小的不情愿，但顾宇杭还是清了清嗓子，坐正了些身子，准备开唱。
毕竟，这首歌是他们自己所作，尽管写词的大旗归属于蒲宸，以至于这些日子他还没能做到可以完全脱稿，但总的来说，相比于在接到小考任务后只听过一次的《无与伦比的美丽》，这首还算是能稍微拿得出手些。
片刻，房间内歌声萦绕，少年的音色清润纯正，明快的旋律节奏感十足，仿佛用音符和旋律建造了一个四面方正的篮球场，而篮球场中间的少年正在奔逐飞跃，挥洒青春的汗水。
他的右脚在地上轻轻打着节拍，脑袋也随着节奏微微晃动，虽是没有伴奏的清唱，但他依然诠释得轻轻松松，一整个游刃有余，拿捏自如。
这对于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一曲结束，顾宇杭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嘴角微微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轻微弧度。
正准备洗耳恭听林老师如往常大部分时候都一样的表扬之辞时，却发现林老师依旧坐在远处，双眸静静注视着前方的电脑屏幕，眼神并无波澜变化。
他微微侧了侧头，正准备眯着眼睛偷瞟一眼泛着光的屏幕上的内容时，却听见了林昱毫不拐弯的提问：
“你是只记了自己的部分？”
顾宇杭一愣，这才看清电脑屏幕上正是他们这首歌的word版歌词，黑字密密麻麻地贴在屏幕上，光标落在歌名正后方，一闪一闪的。
“啊，是的……”
他确实只记了自己的部分和合唱的部分。
刚才唱到其他人的部分的时候，他也是用旋律哼过去的。
“我为什么记得，之前你都会记其他人的部分？”
的确，刚开始以团队形式参加考核的时候，他们每个人内心都如同被塞了一只兔子般惴惴不安，因此，那个时候大家也都习惯于把整首歌的词曲全部记于心中，以此来冲刷掉内心的焦虑感。
还记得第一次登上星光影棚的时候，顾宇杭连每个人进入节奏的点位，每个人的准确歌词，以及舞蹈走位时的所有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为自己建立一些信念感和安全感。
但是，随着心态逐渐回归平和，大家也在冥冥之中发现，一首合作歌曲，刻意把每个人的部分全部背诵记忆，属实是一件有些白费功夫且有些死板的事。
更多时候，随着练习的深入与递进，其他人的部分也会慢慢浸入大脑，形成潜移默化的记忆。
因此，大家约定俗成似的，练习前期，不再在其他人的部分花费过多功夫，而是仅仅记住自己的部分、合唱的部分以及需要垫音和和声的部分。
但突然被这样一问，顾宇杭还是或多或少有些不安宁，大脑飞速转动了片刻，回答道：“感觉记其他人的用处不大，还不如把时间多花在自己的部分上，感觉这样会……更合理？”
话到最后，他莫名有些心虚，悄悄抬了一只眼睛观察林老师的神色变化。
“把时间花在自己的部分？”片刻，林昱将手扶上鼠标，在电脑页面上滑动片刻，语气里带着些轻微的质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歌词，一共加起来会唱错这么多？”
“啊？”
顾宇杭有些纳闷地往前探了探身子，皱着眉心朝电脑屏幕微微凑近了些。
“开头第二句的‘留恋’，你唱成了‘眷恋’，第四句的‘勇气’你唱的是‘勇敢’。副歌第一句的‘奔逐飞翔’，你唱的是‘飞翔奔逐’，副歌第三句你又唱成了第二遍副歌的词——怎么？临时改的词儿？”
林昱的语气依旧平缓如初，但面无表情的脸庞和不带喜怒的声调，让顾宇杭不禁有些头冒冷汗。
什么叫咬文嚼字，什么叫刻章琢句——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与此同时，他还明白了一点，今天被突然叫来办公室，并非自己所臆想的什么师生谈心，而是一场活脱脱的，来源于自己亲老师的“临时抽查”。
“不是，没改词儿……就是唱错了。”
少年内心倏然间被蒙上一层心虚，声音相比之前也微弱了不少，他的双肘落在整洁透亮的办公桌上，修长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地扣在一起。
林昱继续淡淡说道：“你是觉得，还剩四天，四天足够你去把所有没记的东西都记住，把所有错误的地方都纠正过来？”
“也不是……”
顾宇杭感觉此时的自己又有些词不达意，他不知道要怎么去用言语形容这一切，感觉无论怎么说，听上去都像是偷懒的黯淡说辞。
当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偷懒。
这只是他学习生活的习惯罢了——有些事情，本就不必用力过猛，也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林老师，我觉得四天时间，足够了，我也一定能全部记住、记对。”
既然无法解释自己内心所想，不如真挚的保证来得简单容易，于是乎，顾宇杭在顿了片刻后，面对林昱真诚地做了表态。
“你的做事方式我也不想过多掺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所以我在这里也只能建议，建议很多事情还是做在前面比较好，不要等到火烧眉毛了，让自己变得过于被动。”
“嗯，我明白。”
“以及，建议你最好还是把整首歌都记住，不然舞台上万一出现特殊情况，你到时候只会不知所措。”
“好的。”
顾宇杭讪讪应下。
“今天可以当作是还没到考核日的提前考察，记不住、唱错词，都可以原谅——但是，如果真站上舞台上了，还出现这样的问题，哪怕一个字，我都会跟你好好掰扯掰扯的。”
被触及到敏感地带的顾宇杭，有些腼腆地朝着林昱吐了吐舌头。
但转头一想其实也无所谓，他都习惯了。
自从过年回来，林老师管自己是管得越来越严，还总爱用那种封建大家长的口气威胁人。
不过很快，林昱的严肃模式就下了线，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唠了会儿家常后，林昱就摆了摆手放顾宇杭回去上晚自习。
然而，顾宇杭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四天后的小考舞台，偏偏就被林昱给预言中了一半。
到第二个舞台《无与伦比的美丽》时，顾宇杭独唱部分，一不留神就把原歌词的“天上风筝在天上飞，地上人儿在地上追”，唱成了——
“天上风筝在天上追，地上人儿在地上飞。”
旋律一止，顾宇杭感觉自己脑子嗡嗡作响，有些惊魂未定地使劲按了按心脏。
但还好，这样的细节无伤大雅，大家也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继续完成了演唱，只是他却下意识地想用眼神寻觅一下台下林昱的神色，但映入眼帘的只有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从略显严肃的舞台一下来，肖瀚立刻笑得眼泪横飞，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说杭少，这也太好笑了！地上的人儿地上飞！你给我飞一个看看？真有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还在默默祈祷不要被发现的顾宇杭瞬间被浇灭了希望，无奈扶额，唉声叹气。
不过，他依然凭借着乐观心态怀揣着侥幸心理，自我安慰道——
肖瀚能听出来是因为他们离得近，林老师坐在台下那么远的地方，况且对这歌也不会太熟悉，不会有事的！
这样一想，便乐乐呵呵地和顺利完成小考舞台的其他人一起搭乘大巴回了公司。
每一次小考结束，顾宇杭都会一种石头落地的感觉，而这一次尤为舒畅惬意的原因大概在于，继第一次队长翻车后，这回终于算是给自己拉回了些脸面。
虽说有一句歌词唱错了，但总体来说瑕不掩瑜，台下的老师们也在表演结束后大肆夸奖了大家今天有显著进步，一向爱冷脸的暴躁谢总，竟然还难得地夸了一句说他们越来越有男团的样子了。
顾宇杭靠着车窗，突然就回忆起第一次当队长时的焦灼、质疑、难过，如今看来，那些曾经被自己无限放大的情绪，其实都是不值一提的过眼烟云。
时间，终究让他们磨合得愈发默契，也让他们逐渐寻觅到了只属于他们团队的真谛。
此时的他只觉得，无论未来谁是队长，似乎已经并不重要了。
因为，无论是谁，无论在哪，无论何时，他们五个人都会如同一颗崭新且明亮的五角星一般，散发出属于他们的光芒，并汇聚成强大又夺目的亮光，照亮属于他们的璀璨星空。
望着窗外霜雪弥融后的树枝，世界仿佛藏着万物复苏前的满目碧绿，湛碧的天空一望无边，阳光从云层的罅隙渗透而出，落到少年拄着下巴晒太阳的侧影。
此时的他内心平和又空旷，清空繁琐的杂念，内心唯独留下一个问题——
我们所期待的春天，是不是就快要到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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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林老师对你很无语并拍了拍你说道：是的，你的春天要来了。
这章又名《倒霉孩子被魔鬼老师魔鬼训练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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